“自特兰西瓦尼亚大陆的第一个国家兴起开始,距今已经一千七百六十年了。在整个大陆的割据时代,不同地方的人们有着不同的纪年方式。直到四百多年以前,大陆由教皇国统一后,整个大陆才统一使用大陆历,教皇国统一了货币、度量衡、语言和信仰,现在我们仍在沿用这些制度…格拉斯克,你说说为什么我们仍在沿用它们?”
格拉斯克反射性的站起来,一看他那朦胧的双眼和茫然的表情就知道他又坐着睡着了。
“你最好站着清醒一下,不然连什么时候下课也不知道。”教官的讥讽引起了学生们的一阵哄笑。
“安静!”教官接着讲道:“这些制度规范了我们的社会生活,便于统治和管理,可以免去不必要的混乱。你们要记住,如果没有前人做出的贡献,现在就不会有这样便利的生活。”
“一百多年以前,教皇国内部分裂成四个国家,这些国家为了争夺大陆的主导权,相互之间征战不断。在战争中,新式武器和战术不断出现,滑膛枪和火炮取代了冷兵器成为战场的主宰,军官和士兵的优秀综合素质成为军队强大的前提。你们要学习的不是死板的历史知识,而是要从历史的发展规律中掌握时代潮流的方向。”
听到这里,克莱斯举手提问:“教官您说的太笼统,能否给我们举个例子?”
“可以。就以第二次维达战役为例,此役为皇国军队反攻联邦军时,敌我比例是3:5,两军沿河对峙,皇国军从圣维特兰河北岸发起进攻,在炮火掩护下通过浮桥渡河,一度将联邦军逐退到维达城西北。”
教官一边在黑板上画着简图,一边讲解着两军的兵力布置和动向。
“但在后面的战斗中,由于联邦军拥有对步兵具有巨大杀伤效果的新式武器。他们集中动用精锐的远程射手扰乱我军两翼,最终导致我军溃败。这场战役不仅使联邦军将领索隆·斯维因一跃成为大陆的上名将,也让新式火炮和线膛步枪名声大噪。
“老师…”“今天就讲到这里,下课。”
利沃夫本想举手询问,结果未能如愿。自打进入军校以来,他一改往日的表现,专心致志的学习,有时认真程度连克莱斯也佩服不已。
“起立,敬礼!”
不知不觉中半年过去了,军校生活虽然枯燥但安稳如常,利沃夫一直谨记着艾文的话,所以没有惹出什么状况。不断地学习让利沃夫有了一个新发现,只要上课认真听讲,时间似乎就过得很快,他意犹未尽的拿出书本温习刚才的内容。
“利沃夫,要不要去…嘛,算了,我还是自己去吧。”
好不容易等到自由活动时间,格拉斯克想拉着利沃夫到食堂去弄点点心吃,结果发现利沃夫出神看着书本,根本没有理会自己,只好耸了耸肩知趣地离开了。
放学后,利沃夫和格拉斯克到参谋班找克莱斯一起吃饭。在半年的学习和生活中,三个人已经成为了很要好的朋友,他们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边,格拉斯克和克莱斯就开始大口吃饭。只有利沃夫仍心存疑问,他慢吞吞的往嘴里送着食物,并时不时和另外二人探讨。
“你们说皇国军队素质是不是真的不如联邦呢?”
克莱斯稍作思忖便回答道:“应该不至于,双方的武器装备可能差距较大,但是士兵的素质取决于训练和实战,皇国也不缺善战的军队,真正缺的是英明的将领,培养合格的将军不正是开办这所军校的初衷么。”
“但在这里的每个人并不都能成为将军。”格拉斯克突然插了一句,“像我们这样从属于贵族的骑士,多数都只想着借此牟利或者改变自己的命运罢了。”
“改变命运是吗?”
格拉斯克的话让利沃夫产生了共鸣。的确,普通人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参军,相比于在工场和农场里拼命劳动,一身带着勋章的军官制服带来的效益更高。
军校毕业后的学生基本都会被派到各省驻军和边境的常备军中做军官,军队不只包办食宿,还会发放薪水。一个少尉的薪水是一个月五个金币,应付一家最基本的生活开销绰绰有余,而且在军校里学习的开支是由国库支出,不收学费,平民能够获得这样的机会实属不易。
“可是这样的机会落到普通人身上的少之又少啊,除了贵族学生外,不少骑士的家境可都不赖。”
学校里招收的所谓骑士中,基本没有纯粹的平民,这些或多或少都和贵族有关系。其中很多都是大商贾或者担任地主们花钱从贵族老爷们手里买的,政局不稳很可能会影响他们的产业,因此不得不小心地在军队里安插自己人,必要时可以用来保障自身的利益。
“我感觉我们好像跑题了。”利沃夫突然反应过来。
“哈哈,每次和你们两个聊天都免不了这样。”
克莱斯已经习惯了利沃夫和格拉斯克的聊天风格,一开始他为此感到非常头疼,不过习惯之后却发现,这种聊天方式也颇有意思,自由散漫不受拘束。
饭后,三人依惯例返回宿舍稍作休息,然后准备下午的射击训练。
“请问哪位是格拉斯克先生?”一个戴着眼镜、模样精明的学生向他们搭话。
“我就是,有什么事吗?”
“麻烦您看看这个。”学生递给格拉斯克一封信,“请尽快给我回复。”
格拉斯克狐疑的看着对方,然后拆开信件快速阅读。利沃夫和克莱斯在一旁看着格拉斯克,只见他脸色一变,连忙叫住转身离开的那个学生。
“抱歉,我现在就可以给您回复,这个事情我恐怕不能同意。”
对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那么您的主子将断绝对您资金援助。”
“可是我不能眼睁睁看妹妹去跳火坑!无论如何我决不答应!”格拉斯克将信扯得稀烂,然后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一旁的利沃夫和克莱斯见事情不对,赶紧走过来询问缘由。
“发生什么事了?”
“您二位是?”
克莱斯解释道:“别误会,我和他都是格拉斯克的好朋友。不知刚才您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冲突?”
“不,我和他之间并无冲突,只是代人传话而已。”
学生用手推了一下眼镜,稍微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两人,然后换上一副笑脸。
“您就是入学时的文试第一名吧,幸会。”学生向他伸出手,“我是劳尔·米塔尔。”
“米塔尔?莫非是那个大军火商米塔尔家?”利沃夫惊讶地叫出声来。
“不敢当,我们家族不过是为军队服务的普通工场主。敢问您是?”
“利沃夫·阿斯特雷。你可真谦虚,现在我们的装备大都是你们的产品,足以说明军队对你们很满意。”利沃夫一下子来了兴趣,“不知你们是否考虑发展线膛步枪?”
“能得到您的夸赞是我的荣幸。”劳尔见利沃夫对自家产品有兴趣,不自觉的就显露出了商人本色,“不瞒您说,我们确实有打算生产线膛步枪,只是因为成本太高,现在只有猎枪版本,主要是些有钱人在玩。怎么,你有兴趣?”
“二位,这个话题似乎不是重点。”
眼看利沃夫和劳尔就要陷入武器交易的话题中去,克莱斯连忙挥手打断他们。
“劳尔先生,格拉斯克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劳尔从商人模式中回过神来:“抱歉。具体的我不方便细说,只能告诉你们现在格拉斯克先生已经陷入了资金问题,这样下去他可能就得被迫退学了。”
“那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他呢?”利沃夫问道。
“这对劳尔先生来说应该轻而易举。”克莱斯转头看向劳尔。
“我个人很钦佩格拉斯克先生夫人骨气,但米塔尔家也不便为此直接出手相助。”劳尔皱了皱眉眉头,“以我个人的身份倒是可以给你们一个建议。”
“愿闻其详。”
“我们米塔尔家与军队有过协议,作为给部队研发装备的回报,可以雇一些军人测试我们研发的装备。刚才这位利沃夫先生说到了线膛枪的问题,刚好我这里就有一款新设计的线膛枪,他可以帮忙测试。”
利沃夫一下就来了精神:“真的假的?!哎哎,我能不能也来做这个事?”
“嗯,也不是不行,莫非你也缺钱么?”
“不,我只是对枪感兴趣罢了,当然了请把我的那份报酬算在格拉斯克身上。”
劳尔觉得很稀奇,他见惯了那些讨价还价的主,而这种为了帮助别人白干活的情况还真是少之又少。
“可以,不过就算你们两个的报酬加起来也才每月两个金币。如果他愿意替我上课做笔记,那么我可以再给两个金币。”
克莱斯对此事表示反对:“军校那么严,怎么可能允许你们如此违反纪律?”
“克莱斯先生,这个你们就不必知晓了。至于测试的细节,我之后会写成文件给你们,如果愿意替我上课,那么明天开始就帮我去上炮科班的课吧。”
利沃夫一口答应:“好吧,这两个事我都答应,至于格拉斯克那边我们自会通知他的。”
克莱斯站在一旁,惊诧的看着利沃夫和劳尔就这么达成交易,他们不仅无视了自己的反对意见,更连当事人格拉斯克的意见都没问,他甚至有种感觉——可怜的格拉斯克好像被利沃夫给卖了。
等利沃夫和克莱斯回到宿舍时,发现格拉斯克竟然在收拾行装,两人赶紧将他拦下。
“你这是做什么?”
“这不明摆这吗?卷铺盖走人啊。”
格拉斯克的语气看似轻描淡写,手上的动作却十分僵硬。
“何必如此着急下定论,你愁的不就是钱么?”利沃夫从兜里掏出几枚金币,轻放在格拉斯克的铺位上,“来,这是你的薪水。”
“薪水?我怎么听不太懂。”
“啊啊,是这样的,劳尔·米塔尔先生愿意雇佣你做新式步枪的测试,这是预支的薪水。”
格拉斯克眯起眼看着利沃夫:“能有这等的好事?这个劳尔先生肯如此雪中送炭,恐怕另有目的吧。”
“嗯,有的,你还得替他去上课和训练。”
“哇,你就这么把我给卖了?连钱都替我收了?你这闲事也管得太宽了吧!”
利沃夫见格拉斯克有些激动,赶忙赔笑脸:“别呀,你说好不容易有人帮忙,万一他反悔咋办?所以我就自作主张,抱歉啦。”
其实格拉斯克并无责怪利沃夫之意,这些钱正好可解自己的燃眉之急,他恼火的是自己没有能力独自扛起家庭的重担。
克莱斯也解劝道:“格拉斯克,我想你来参军不仅仅是为了钱吧。这样一个可以改变命运的机会,不能轻易放弃啊。且不说你自己的意愿,就算是为了你家人的未来,你也得撑过这两年。”
“你们说的对,我答应了。”克莱斯的话算是说到格拉斯克心坎里了,他确实不想放弃,“只是上课这种事好像不太适合我,能否换一个。”
“不用,这个事我去做。”利沃夫把格拉斯克打包好的行李拆开,“当然我不会白做的,今后如果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你可不能推辞啊。”
格拉斯克有些哭笑不得:“也罢,就当我是上了你的恶当,今后如有需要帮忙之处,我一定尽力帮忙。”
◎
这半年里,艾文和利沃夫几乎很少见面,贵族班的课都在专门的教室,并禁止其他人旁听,除了课业和贵族间的应酬外,周末他还要去亲王家拜见。同时威廉伯爵也写信嘱咐艾文,让他广交人脉,不要拘泥于势力之分,因此艾文不得不混迹于各个沙龙、派对和舞会等,保持联系并获取情报。
“威廉公子,请允许和您借一步说话。”
“我很荣幸,拉戈纳校长。”
两人走到房间的一角,艾文问道:“您找我有何吩咐?”
“你并不是我的下属,而是我的学生,哪来的吩咐之说,是请求。”拉戈纳和蔼的笑着,“我这里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您请说,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会尽力的。”
“嗯,很好。是这样,下周末到城里的一家商会去,那里有一件很重要的物什,我想要你们去取。”
“不知能否告知是何物,也方便寻找。”
拉戈纳收起笑容,正色道:“事关重大,到时会有详细指示,至于里面的东西,决不可私自拆看。”
“了解,那么我先离开了。”
“当然,请便。”
艾文心中一阵纳闷,虽然拉戈纳是军校校长且与自己有数面之缘,但并未熟络到可以随意托付事情的地步,尤其是这次的事情甚为机密,就更加令他生疑。
“独自一人在这里想什么?”克劳蒂娅朝艾文走了过来。
今天的克劳蒂娅没有平日身着戎装的飒爽英姿,而是标准的贵族小姐装扮。一袭水蓝色礼裙,高高盘起的长发和高跟鞋令她更加的出众。艾文的视线不由自主的聚焦她的身上,直到克劳蒂娅走到他面前时才回过神。
“抱歉,刚才有些走神。”艾文整理了一下表情,“刚受了他人之托,心里有些疑虑。”
“不如说与我听听,或许我可以帮你。”
“我很感激你的盛情,只是此事秘密,还是由我想办法解决吧。”
“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问了。走,带我去看看亲王殿下吧,家父让我向他问好。”
和兰登亲王家来往的人很多,除了常驻圣都的各级官吏和大小贵族之外,许多富甲一方的资本家也喜欢结交亲王。在威森海姆这样的权力中心里,贵族势力间的斗争更甚,因此亲王也算是来者不拒,他每周都会举办舞会和酒会,借此交流沟通,寻找可以依赖的对象。
“喔,艾文来了。”
兰登亲王的年纪比伯爵略大几岁,却显得比伯爵还要年轻,虽然人到中年略显发福,倒也憨态可掬。
“舅父,这位是马里昂侯爵之女,克劳蒂娅小姐。”
“哦?我的小艾文,看你的架势,这是把女朋友带来给我引荐吗?”
“您这瞎说什么呀!”亲王冷不防的一句玩笑话令艾文有些手足无措,“人家一个未成年的女孩子,传出去岂不害了人家?”
“哎呀,你这话就不对了,你们已经到该定亲事的年纪啦。”亲王朝艾文摇了摇手指头,然后转向克劳蒂娅,“如果这位小姐不嫌弃,不如和我这外甥就此定下亲事如何?”
眼看亲王的玩笑越开越大,艾文连忙打断:“舅父,哪有您这么随随便便就定亲的?”
克劳蒂娅倒是镇静如常:“无妨,能得亲王阁下青睐不胜感激,只是我与您是初次见面,突然要求定亲实在是令我惶恐。”
“哈哈!不愧是马里昂侯爵之女,行事大方得体。”亲王大笑着走到艾文身边,拍拍他的肩膀低声说道,“艾文啊,你要多学着点。当然,你如果喜欢她的话,我支持你娶回家。”
说罢,亲王又揽住两人的肩膀说道,“既然来了,就一起去跳支舞吧。”
说实话与克劳蒂娅相识半年以来,他已经彻底被她所吸引。与那些较弱的大家闺秀相比,克劳蒂娅的正直奔放令人眼前一亮,加上那充满健康美又不失女性魅力的身体,怎能不叫艾文魂牵梦绕。
亲王的话让艾文整晚都心神不宁。他的目光时不时的落在旁边的克劳蒂娅身上,却又不敢直面她那无邪的面庞,生怕自己心中的邪念造次。同时艾文的心里也一直在犹豫,他迫切的想知道克劳蒂娅心中真正的想法,却又不敢明言,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舞会结束后,亲王招呼艾文送克劳蒂娅离开。
“多谢招待,亲王殿下果然与众不同,难怪大家都喜欢与他结交。”
“你只要不介意他开的玩笑就好啦。”艾文看着克劳蒂娅的笑颜,忍不住问了一句,“之前我舅父的玩笑话如果当真,你是否愿意呢?”
这回克劳蒂娅算是被艾文问住了,她思考良久,才慢慢回答道:“抱歉,婚姻大事对我来说还早,现在我只想着达成父亲的期许。”
艾文的表情似乎抽搐了一下,不过他依然保持着笑容。
克劳蒂娅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赶紧补充道:“当然,艾文公子是个很值得考虑的对象。失陪了,明天我们学校见。”
“值得考虑的对象吗?我这算是被拒绝了吧。”望着克劳蒂娅远去的背影,艾文长叹一口气,“不过,我还有希望不是吗?”
到了和拉戈纳校长约定的前一天夜里,艾文差人给利沃夫捎了口信,约他在操场见面。
“三周不见了艾文,身体还好?生活还习惯吗?”
“没想到,竟然是你问我习不习惯。”艾文笑答,“比起食堂的粗茶淡饭,我的伙食那可以算得上是珍馐美味咯。”
“你别说,虽然味道不咋样,但是营养足够了。”利沃夫举起手臂展示了自己的肌肉,“你看,我可比以前壮多了。”
“哈哈,那就好。看你这么强壮,刚好可以派上用场。”
“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吧。”
“你先拿着这个,切记不要弄丢。”艾文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卷,“具体情况是这样的,我需要你明天去格林沃德商会的分部去取一个秘密物件,之后你回科恩那里,他会带你到目的地去。”
“就这样吗?如果只是取东西,应该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吧。”
“听说是机密的东西,不能拆看。之所以叫上你和科恩,那也是无奈之举,详细的情况我也不清楚。”
利沃夫虽然心存疑惑,但是艾文的请托他的不会拒绝的,“没问题,交给我吧。”
艾文点点头:“嗯,安全起见,带上防身用的武器。”
“啊,好的。”
艾文的最后一句话令利沃夫生疑,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竟然还需要如此小心谨慎,他不禁警惕起来。
◎
圣都威森海姆是皇国的第一大城市,当年教皇国分裂之时,皇国开国君主利奥波德一世便是在这举起义旗并联合了几大地方势力,在剿灭了反抗教会的叛军后,后又推翻了教会的统治,建立起了一个地跨千里的大国,也形成了现在的皇室与几大贵族共治的局面。
到现在为止,皇国已经经历了一百多年的历史。这一百多年里,威森海姆从未经历过刀兵,所以这里人口众多,工商业发达,城里遍布商会、使馆和政府机构等,城外则是大片的农场和工场,另外还有许多歌剧院、博物馆等文化娱乐设施。古往今来的建设者们创造性的将城市划分为三个大环,在最中心高墙环绕的地方就是皇宫,那里坐落着的大片宫室和亭台楼阁占据了全城的三分之一;第二环最接近皇宫,通常都是赐给达官显贵、功臣王侯的宅邸,当然许多巨商富贾也不惜重金在此购地,他们建起了大量的俱乐部、会所、大商场和高档餐厅,除了借此赚取大量利润外,还可以广收信息,寻找一切有利可图的机会;第三环则属于普通人家和中小工商业者们,这里的工场、商铺和住宅密度可以说是皇国最高的,除了进出城的几条大道之外,其他的地方都被鳞次栉比的建筑和无穷无尽的小巷所覆盖。
利沃夫是第二次在威森海姆城里走动,第一次就是在半年前刚到达这里时。现在正值秋天,一大早就有丰收的农民们一车车的向城里运送粮食,工人和商贩们也纷纷赶着去上工。所有的人都显得匆匆忙忙,谁也顾不上别人,仿佛所有人都在倾尽全力去生活。不过这也可以理解,毕竟在皇国,如果一个人能够在威森海姆彻底站住脚跟,那么他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一定会有大幅提升。
利沃夫穿过数条巷子,再沿着二环城墙外的护城河走到西边的二环城门外,大道的对面就是目的地格林沃德商会的威森海姆分会。
“欢迎光临,客人。您需要买些什么?”
“不急,我先看看,有需要会叫你们的。”
“好的,您请便。”
格林沃德商会的店面很大,共有三层楼,一楼摆的都是大件货物和日常用品,二楼则陈列着些贵重的金银首饰和珠宝,三楼似乎是用作办公场所。利沃夫按照纸卷上记载的内容,先在一楼的大厅里等待送货的人。
“这位客人,您在找什么商品呢?”一位声音细腻的服务员向正在东张西望的利沃夫询问。
“啊,没什么,只是随便看看。”
“既然您没有目的,要不我给您推荐一些合适的商品吧。”
“不,不用了。”
利沃夫本来想随便打发一下这个服务员,没想到被对方给缠住了,还被他拉到了一楼的一个柜台旁。
“个人觉得,您应该试一下这款手套,很适合野外狩猎使用。”
“你怎么知道我会打猎的?”
“这当然一眼就看出来啦,您右肩上有明显的枪托痕迹,裤腰上又有火药留下的污痕,所以我猜您多半是个猎户。”
利沃夫这才想起,自己为了不暴露身份,特意穿了在庄园里的日常服装,以免太过显眼。现在人家既然一眼就看出来了,那自己也只好顺着演下去。
“啊啊,是的,那么除了手套外,你还有什么推荐的呢?”
“您这身行头用了很久了吧,要不换一身新的?最近本店的帽子有折扣哦。”服务员说罢便拿了一顶狩猎帽给他,“这款帽子正适合您这样的帅小伙,戴上试试。”
利沃夫戴上帽子一瞧,似乎还不错,看来这个伙计的眼光很好。
“那就拿一顶吧,多少钱?”
“五十个银币。”
“哈?!”
等到准备要掏钱的时候,利沃夫发现自己已经不知不觉被人套进去了,他本来的任务就不是购物,而是来拿东西的。结果现在变成了自己掏钱买东西,而且身上的钱居然还不够的状态。
“老板,南边来的货运到了,麻烦你找几个人帮忙卸一下。”
正在利沃夫进退维谷的时候,他要等的东西也刚好到了,现在不得不想办法尽快摆脱这一状态,毕竟任务要紧。
“这个我先不要了,我有事要办,之后再说吧。”利沃夫把帽子往服务员怀里一推,便跑去找送货的商队头领。
“哎哎,怎么说不要就不要了?”服务员一脸怨气。
利沃夫在商会的后门找到了商队头领,将他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从更南边来的人?”
商队头领起初一愣,接着便恍然大悟,连忙说道:“有,有,从这个后门进去,他在楼上等着你呢。”
“好的,多谢了。”
利沃夫正欲从后门进入时,一阵杀气突然将他包围。接着只见一个服务员模样的人拿着一把短刀挡住了后门的入口,右边巷道里有两个流浪汉模样的人也跟了过来。
利沃夫意识到不妙,再转身一看,商队头领也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匕首。
“幸亏艾文提醒了一下。”利沃夫从衣服里摸出防身的短剑,“不然我还真回不去了。”
见堵住后门的人手上只有木棍,利沃夫决定将他当做突破口。只见他迅速冲到那人面前,单手挥剑一个竖劈,对方刚举刀格挡,肚子上就挨了一拳,然后被他一脚踹开。
“别让他跑了!”商队头领大喊,剩下的三个人立刻跟了上来。
由于商会里人多,利沃夫也不敢随意大动干戈,他只好用力挤开一条路。
“啊,客人,您回心转意…哎呀!”
当他好不容易跑到商会门口时,却一不小心一头撞进了别人怀里。
“喂,你挡…”
利沃夫赶忙撑起身体,但眼前的情景令他大吃一惊。只见服务员仰倒在地,黑色假发也掉在一旁,只剩一片粉色秀发摊洒在地,与此同时自己的左手传来一阵非同寻常的触感。定睛一看,身下的服务员正红着脸怒视自己。
“你这个色狼!”
“啪!”一声巨响后,利沃夫只觉得左耳一阵耳鸣,接着一阵火辣辣的感觉从左脸颊传来。
“好疼!你…”
“快!他在那!”
追兵让利沃夫不得不暂时忽略刚才发生的事。他赶忙爬起身,抽出短剑挡住敌人的攻击。
“危险!你们都走开!”
为了防止打斗时伤及无辜,利沃夫让无关人员离开,等人走得差不多后,便迅猛的出手攻击。
利沃夫先是挥剑砍向其中一个流浪汉,趁他闪躲时用力把剑一横,让剑刃刚好砍在他手腕上,接着又给了他一脚,然后再转身面对扑过来的另一个人,用左手接住他拿刀的手,右手挥动剑柄捅在他腹部,最后一拳将他打到。
商队头领见利沃夫如秋风扫落叶般解决了两个人,知道自己轻敌大意了,他压低身体握紧匕首缓缓接近利沃夫,然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发起攻击。只可惜利沃夫的反应更快,在对方发起攻击的一瞬就准备闪躲。
“小子,不许抵抗!否则她就死定了!”
就在利沃夫躲闪之时,那个一开始被打到的服务员正抓着一个人质威胁他,而人质正是那个被他撞到的服务员。
“混蛋,放开她!”
“哼哼,想得美。这下看你还敢不敢躲?!”
商队头领的话音刚落,他的匕首就划破了利沃夫的手,但他的手也因此动弹不得——利沃夫用手握住了匕首。
商队头领试着扭动匕首,他的目标是利沃夫的心脏。
利沃夫的手因疼痛而抽搐,虽然他死咬牙关挺着,但匕首还是离自己越来越近。
“好久不见了,利沃夫,你好像有麻烦哪。”
“谁!啊…”
值此危急关头,利沃夫只听有人唤了自己一声,接着那个挟持人质的家伙就被击倒,人质也跟着瘫倒在地。
趁对手的注意力被分散的那一刻,利沃夫一剑砍在他拿武器的手臂上,然后反手持剑,用剑柄攻击对手的腹部、头部,将他打昏了过去。
“啊!”激烈的打斗之后,一阵强烈的疼痛感向利沃夫袭来,他不由得缩起了身体。
“麻烦你们通知治安官哈。对了,记得告诉他们这位先生是正当防卫哦。”
听到刚才呼唤自己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利沃夫循着声音看去,不觉睁大了眼睛。那玩世不恭的表情、戏谑的语气,不正是自己童年的老玩伴吗?
“福尔斯!你怎么在这里?”
“那当然是专门来救你的喽。”福尔斯笑着拿出一块手帕,帮利沃夫包扎伤口。
“六年不见了,你还是没变,和以前一样爱开玩笑。”利沃夫与老友相逢,心中不禁一阵感慨。“对了,你刚才说‘专门’是指?”
福尔斯从外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利沃夫,悄悄说道:“我就是负责送东西的人。”
◎
“利沃夫难道出什么事了吗?”
艾文站在亲王府邸的落地窗前,望着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担心的说道。
“请放宽心,我已经安排了人去接应他,不会有事的。”
“拉戈纳校长,您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艾文从接到请托时就在怀疑拉戈纳校长的动机,为此他还特意去询问了亲王,可惜并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所以他只好联系利沃夫去试水。
“等他们回来我会详细说明的,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必须由你们去做。”
“报告,他们来了。”
“很好,赶紧请他们进来。”
没过多久,楼道里就响起一阵脚步声,接着利沃夫和两名卫兵进入了房间。
“你受伤了?”艾文一眼就看到了利沃夫手上的伤。
“无大碍,就是后面几天不好握枪罢了。”利沃夫笑了笑,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递给艾文,“这应该是你要的东西没错。”
艾文轻抚利沃夫的肩膀说道:“抱歉,让你干这么危险的活。”
“艾文你不必道歉,帮助你是伯爵交给我的任务,是我该做的。”
看到利沃夫并未对自己有任何抱怨,反而让艾文心中对利沃夫产生了愧意。
“你似乎没有拆开看过,很好。”拉戈纳从沙发上站起来,“艾文,麻烦你把亲王殿下也请过来。”
“不用了,我们已经在隔壁等候多时啦。”
“打扰了诸位。”
进来的除了亲王外,还有另一个上年纪的男人,他的脸看着倒是不显老,只是头发已经花白了。
“您是?”艾文好奇的问道。
“鄙人是瑞玛尔·德·爱德蒙。”
这个名字一出口,利沃夫和艾文便愣住了。
“爱德蒙侯爵?那您就是爱丽丝的外公?”
“正是鄙人。”
“都别站着了,坐下说。”亲王没有去管目瞪口呆的利沃夫和艾文,而是先请在场的人先入座,“管家,上红茶和点心。”
众人入座后,拉戈纳率先打开了匣子,然后拿出文件当着所有人的面宣读道:“关于第一次维达战役的作战过程调查结果如下。根据查访,现在可以证明皇国军队在维达战败的主要原因如下。首先,城外炮台的守军是因保卫皇族和贵族安全以及维持城内治安的原因而被削弱;其次,炮台遭受攻击时,守将曾派出通信兵通知城内的驻军指挥部,但是并未引起军政要员的重视;最后,幸存的炮台守军官兵的证言表明,当天的焰火晚会开始不久,炮台便遭受炮火袭击,推测焰火很可能是指挥联邦军偷袭的信号。综上所述,皇国军队维达战败很可能是有人通敌而造成的,而且种种迹象表明,维达市长维斯杜拉侯爵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听完了这份报告后,所有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直到亲王率先发言。
“很明显,当年军事法庭对此事的判决是不公平的。”
拉戈纳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能否认,皇室在这件事上也负有责任。当时草草结案的虽然是那些大贵族势力,但是皇室没有发声,这也算是助纣为虐了。”
爱德蒙侯爵则什么都没有说,只有脸上的老泪纵横。
“判决?这里的具体情况我们不是很清楚,能否告知一二?”
拉戈纳看了一眼亲王,见对方点了点头,才开口说道:“六年前的那场战争你们应该不陌生,因为皇国是第一次遭遇如此惨败,所以不仅是先皇震怒,许多军政要员也纷纷要求严惩玩忽职守的军官。当时参与审判的陪审员除了我和马里昂侯爵以外,一致同意判处爱德蒙侯爵的弟弟,也就是守军指挥官死刑,并且解除所有维达驻军军官的职务。”
“那么当时为什么不仔细调查呢?”
“仔细调查?当时的确是‘仔细’的调查了,然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军官们玩忽职守、疏于防范,最终导致全军覆没。当时的调查是由麦斯公爵主导,沃尔普公爵负责审查,按理来说他们应该会相互牵制才对,没想到这两个老冤家竟然选择沆瀣一气。”亲王站起身,背着手在房间内开始踱步。
“这样一来,我弟弟总算是可以平反昭雪了。”爱德蒙侯爵终于开口说话了,“我们家族这六年里就一直活在这些谎言下,整天愧疚不安、度日如年。如果没有你们的帮助,恐怕家族的名誉就要被永远的蒙上这层耻辱,在下感激不尽。”
爱德蒙侯爵说完便朝房里的人深深鞠躬,拉戈纳见状,连忙扶住他。
“别这样侯爵阁下,我们做的事情比起您遭受的痛苦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要道歉的应该是我,令弟为保障我堂嫂和侄女的安全,这才贻误战机导致惨败,连累你们家族为皇室背了黑锅,对不起。”说罢,亲王也想爱德蒙侯爵深鞠一躬。
拉戈纳接着补充道:“侯爵阁下请放心,我会出面联合马里昂侯爵等人向圣皇提出请求,让他下诏恢复令弟的名誉。”
“真的是,太感谢了!若您二位将来有任何需要我效劳的地方,我将竭尽全力、义不容辞。”
与三个大人身上洋溢着的欣喜气息不同,艾文注意到站在一边冷眼旁观的利沃夫正愤怒的瞪着三人,他赶紧拽着随时可能爆发的利沃夫走出了会客室。
“是什么事情让你这么不舒服?”
“没什么,我辛辛苦苦跑了这么一趟,结果却只知道自顾自的高兴,连一句谢谢也没有,你说我气不气?”
艾文一点也不信利沃夫的话,因为这种事根本算不上理由,而且利沃夫的眼神里透露的不只是愤懑,而是更加危险的东西。
“不对,一定不止是这样,你说实话。”
“哎呀,我说的是真的。”利沃夫故意咧开嘴笑了笑,“这些贵族大老爷总是喜欢忽略小角色,实在令人讨厌。”
艾文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利沃夫,“真是这样吗?”
“我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你还不信我?”利沃夫的嘴咧的更开了,“算了,记得帮我跟你舅舅多要点赏钱,我先走了。”
“就是因为多年的朋友,我才知道你没说实话呀。”艾文看着利沃夫的背影喃喃自语,他突然觉得自己和利沃夫之间生疏了许多。
◎
下午的威森海姆就冷清得多了,男人们大都忙着干活,只有一些主妇和老人坐在街边聊天。
“哎哎,听说那天你在附近遇到了一个漂亮姑娘?知道是哪家的吗?”
“好像是住街对面的大公寓楼里,那丫头看着可水灵了,就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儿。”
“哎呀,我正准备给我儿子找对象呢,要是能找上这么一个那就太好了!”
“得了吧,你家儿子那傻样不得把人家吓跑了?”
“瞧你这话说的,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利沃夫一边听着妇人们的闲言碎语,一边朝着不远处的那栋公寓走去。那是他们刚到威森海姆时的落脚点,现在应该是安娜和科恩的据点。
在军校的半年里,利沃夫几乎每两个月才能回来一次,待上一晚后就得算好时间抓紧回去,每次都弄得紧紧张张的。虽然很麻烦,不过回来的好处就是可以显著改善自己的生活水平,所以利沃夫自然不愿意浪费掉这半天时间。
“哎呀,利沃夫回来了,今天难得这么早,吃过午饭了吗?”
利沃夫一进门,安娜就将早已准备好的常用问候语抛了出来。
“没有。”
“刚好我这里做了火腿三明治,来尝尝吧。”
“嗯。”
安娜端着盘子走出厨房,看到利沃夫无精打采,手上还缠着带血的手绢,立刻担心起来。
“利沃夫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啊?学校里打架了吗?”
“一点小伤,纯属意外。”
“意外?”安娜立刻抓住利沃夫的手,然后拆开包扎用的手绢。
“啊!”因为拆手绢时触及伤口,利沃夫疼的叫出声。
“伤口都这么深了,还能算意外?!”安娜的手像钳子一般扣着利沃夫的手腕,将他拉到里屋找干净的布重新包扎。
看着安娜心疼的样子,利沃夫不忍骗她,只得将部分实情说出:“真的是意外,在逛商会时遇到了歹徒,打斗时受的伤。”
“你总是这样喜欢惹事,一点也不知道小心。”
利沃夫话刚说完,另一个声音从背后响起。
“爱丽丝回来啦,怎么样,你外婆还好吗?”
“好多了,不过年纪大了,她的病老是反复。”
看到爱丽丝向自己走来,利沃夫条件反射般的护住自己的耳朵,然而她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教训自己,只是抓起自己的手帮着安娜一起包扎。
“爱丽丝,你不是应该随伯爵夫人回埃米林了吗?”
“那都是半年前的事情啦,之后我会在这定居,毕竟离侯爵家也近。”爱丽丝将布头处系成一个蝴蝶结,“而且以后你就得叫我爱丽丝·德·爱德蒙小姐啦。”
这个好消息本来应该让利沃夫精神为之一振,然而他却丝毫没有为爱丽丝感到喜悦,甚至还产生了一种厌恶感。
“真是太好了侯爵小姐,不过您应该住到侯爵家里才对,为什么要住在这呢?”
“喂利沃夫,你在说什么呢?”
安娜第一个察觉到不对劲,作为利沃夫的义姐,她还从未见过利沃夫对爱丽丝用这样难听的讥讽语气。
爱丽丝也觉得利沃夫不太对,他的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敌意。
“你这是怎么了?我只是开个玩笑。”
“玩笑?贵族身份可不是开玩笑。这些人根本不在乎别人的牺牲,只想着怎么获取利益,怎么拉拢人心!”
“你怎么能这么说?”
爱丽丝很委屈,她根本不清楚利沃夫哪来的无名业火。看着利沃夫怨恨的眼神和他那因紧握双拳而渗出鲜血的手,她哭了。
“利沃夫·阿斯特雷!我不知道你在说谁,但你应该知道爱丽丝不是这样的人!”安娜赶紧抱住爱丽丝,扶她坐在一旁。
安娜的怒吼唤回了利沃夫的理智,看着一脸怒容瞪着他的义姐和一旁抽泣的爱丽丝,他一时间竟手足无措。
三人沉默了好一会,最后还是爱丽丝主动拉起利沃夫的手,问道:“你今天受什么委屈了吗?是不是和你手上的伤有关?”
“不,和受伤无关。我只是想起了我死去的父亲,还有咱们的救命恩人罗姆尼先生。”
“你撒谎,如果不是有更深的原因,你是不会这么对我的。”爱丽丝盯着利沃夫的脸。
利沃夫本不想多说,但当他看到爱丽丝眼神中的担忧与不安后,他摇摇头将心里话和盘托出。
“当年维达战役的指挥官是你外公的弟弟,我想你应该知道。”
“嗯,是的,我和爷爷常常受他照顾。”
“当年他因战败被判死刑,但事实上他不应该负主要责任,应该很快就会被平反,这样爱德蒙家族的名誉也就恢复了。”
“真是个好消息呢,爱丽丝。”安娜拥抱了一下爱丽丝。
“但是在维达战役中被处分的不仅是爱德蒙将军,所有幸存的军官都被解除了职务,其中就包括罗姆尼先生。当然,如果我父亲也得以幸存的话,现在恐怕也是一介草民。”
“怎么这样?”想起了自己的救命恩人罗姆尼当时的那副窘状,爱丽丝不禁感到一阵心酸。
“事实上真正兵败的因素有很多,忽视情报、内奸作祟都有,不过其中有一个原因就是为了保护城内的皇族和贵族。”利沃夫在尽力的使自己保持平静,“可是到现在为止,他们没有一丝要为这些浴血奋战的人昭雪的意思。”
安娜心生疑惑,在她看来利沃夫应该没有获得此等信息的渠道,她急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不重要,因为你们很快也会知道的,可是…”利沃夫终于控制不住了,“可是我就想知道,为什么像我父亲、罗姆尼先生这样浴血奋战,像我母亲和科斯坦爷爷这样无辜遇难的人,他们就没有一丝感谢一丝歉意呢?!他们可以为了拉拢别人,为一个因战败而获罪的人专门上书求情,却没有对千千万万因为他们的缘故而间接害死的人留下只言片语!!”
利沃夫激动地捶打着客厅的桌子,他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就向一股洪流,裹挟着失去亲人的悲痛、失去家园的怨恨和对现实不公的强烈不满。
“为什么他们能这么冷酷无情?”听完利沃夫的话,安娜也不禁愤怒了。
唯有爱丽丝依旧保持镇定,她坐到利沃夫身边,将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
“怨恨解决不了什么事情,现实虽然残酷,但是我们不妨接受它,然后再去寻找更美好的未来。想想我们的经历,虽然曲折艰难,不也这么过来了吗?忘记仇恨吧,毕竟你还有我们在身边啊。”
爱丽丝的坚强与善良将利沃夫的心伤暂时抚平了,看着爱丽丝纯真的眼神,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心又产生了一阵强烈的悸动。
“啊,我忘了买鸡蛋了。”看到这个情形,安娜知趣的离开了。
◎
下午茶时间,艾文送走了爱德蒙侯爵和拉戈纳校长,然后与亲王一起坐在府邸的花园里聊天。
“您为什么不亲自出面去上书求情呢?毕竟有皇室这层关系在。”
“看来你还是太嫩了,不过这也不怪你。”
“正因为您是老手,父亲才让我来向您请教。还望您不吝赐教。”
艾文明白,父亲远在西南,只能间接的了解圣都里发生的事情,与近在咫尺躬身入局的亲王相比,见识和手腕必然略逊一筹。
“好,那就让我给你分析一下。”亲王喝完杯中的茶,“你的家臣今天早上取东西的时候遇袭了对吧,你觉得是谁下的手?”
“嗯…应该是沃尔普公爵或者麦斯公爵其中之一,因为这份证词对他们不利。”
“很好,你分析的没错。”亲王点点头,“所以我自然不会冒着得罪两大贵族的风险去上书言事。而且就身份来说,拉戈纳将军是先皇的老师,马里昂侯爵是军中主将,又是一开始便反对判决的人,比我要合适得多。”
“可这样他们不就是公开与两大贵族作对吗?无论是谁都不可能这么简单答应的。”
“放心,既然我参与此事之中,就等于皇室在背后撑腰,这对他们有好处的。马里昂侯爵自维达兵败之后便被弃之不用,拉戈纳将军则本来就是皇室的忠实拥趸,现在爱德蒙家也自然而然站到了我们这边。今后他们会派上大用场,当然也包括威廉家。”
“舅父为了让我父亲死心踏地的支持皇室,所以才让拉戈纳校长拜托我去取这样东西是吗?”艾文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没错,虽然我妹妹嫁给了他,但是埃米林天高皇帝远,没有人能彻底掌控他,所以我只能通过你将他也拉到皇室一边。”亲王召来仆人将茶水满上,“不过你放心,我这不是在利用你,而是在帮你铺路。”
“铺路?”
“没错,你以后会继承你父亲的爵位并从政,官场上想要一切顺利自然需要人脉。现在你背后有我的支持,未来我还会将帮你建立和地方军政要员的关系,同时你父亲再帮你找一个贵胄之后联姻。相信我,你今后绝对一帆风顺。”
亲王的话说得一点也没错,艾文在圣都的半年里确实获益匪浅。虽然他身为伯爵之子,但十几年来一直身处偏远地区,远离权力中心,根本接触不到那些掌握一省或几省行政、军事权力的名门望族。而驻留亲王家的短短几个月里,他就认识了从王侯将相到工商业巨头等一批大人物。这些人的一言一行都与政治经济有着巨大联系,哪怕是稍微听到看到一点都受用无穷,何况现在还有人会亲自垂询。
“感激不尽,舅父。我若真有所成就,一定不忘报答您的栽培之情。”
“哈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可是我的外甥,又是家族里唯一的男丁,我不照顾你照顾谁呢?”
“谢谢舅父,只是我还有一个疑问。今天我们收到的这份报告,内容似乎对皇室也不利,您们难道真的打算将它公之于众吗?”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亲王没有正面回答艾文,他岔开了话题,“现在你需要做的是提升你的人望,另外还要找些可靠的帮手,今后会用得着的。”
亲王一边说着,一边示意仆人拿来纸笔,然后写了一张支票交给艾文。
“今后用钱的地方会很多,这些钱你先拿着,不要吝惜,尤其是需要干脏活的时候。”最有一句话里,亲王的语调特意加重了。
艾文默默的接过支票,上面的金额几乎是一个普通人一生的积蓄,但他根本无心关注这些。亲王讳莫如深的态度,还有他说的最后一句话,都令他心里充满了疑虑和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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